“牵线木偶,也就是吊吊戏,你知道吗?”村里最有学问的大昌先生问我。当时我大约十多岁,我说:“木偶戏我知道,就是用线来牵引木偶演戏,剧情简单,动作一停一顿的。”“错!剧情不一定简单,木偶的动作也可以连贯得跟活人一样。”大昌先生捋了捋胡须,他的胡须雪白且是关云长般的五绺长须,算是个美髯公,颇具道骨仙风。
他说,他还是光屁股的时候,听他爷爷讲过一个木偶精的故事。我一听故事有精怪之类,心中就突突突地跳,心跳归心跳,故事还是听得滴水不漏、完完整整。
明朝万历年间,越州有个叫子乌的木偶艺人,其演技名噪一时。演的剧目有《薜刚反唐》、《单刀赴会》、《大闹天宫》等等。往往台上木偶戏演得如火如荼,台下观众看得如呆如痴。真也怪,这木偶就象是个活人,绝不象是被子乌用线在牵动的样子。因为演技高,四乡八镇有了名气,这银子就挣得多。
我觉得故事淡,淡如白开水,就一个劲地催:“后来呢?后来呢?”
大昌先生不紧不慢咕噜噜抽口水烟,接着讲:银子多了,谗得一方游手好闲之徒“师傅,师傅”地乱叫,想拜师学艺;也因为银子多了,这子乌也趾高气扬起来,要拜师学艺?门都没有!原本是一个卖葱出身的人,竟学着衙门的腔调官话连篇,在地方上也人模狗样起来。
我想,那时的官话,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什么精神、什么照办之类吧?
这子乌有时也来几句“子曰诗云”,可怜肚子里却只有那么几滴墨水,难免讲得不文不白,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。总之,论人品子乌算不上什么,论牵线木偶的演技子乌确是令人佩服。